默河风雨岸

北极海豹,随便搞搞,佛系抓鱼,缓慢喂饭。长期看球和昭和特摄,欢迎摸豹。

拉莱耶民政局小队出动。

克苏鲁风的故事——不存在的,如果这是克苏鲁,大概手艺老爷会爬出来挠死我。

 

塞壬。

 

你刚刚走进酒吧的时候瓢泼的大雨就当空倾倒了下来,海边的这间酒吧向来有股潮湿阴冷的气息,但你却不讨厌。灰白冒着泡的海水日夜不停地舐舔着堤岸成堆的礁石,发出连续的轰鸣。现在正是夏天旅游的旺季,而一波又一波台风的到来则让来此度假,享受沙滩、享受美味海鲜的游客数量与往年相比要稀少。

你关上门,饱受摧残的破旧窗棂嘎吱嘎吱地响,极速流动的空气从细缝里争先恐后地挤进室内,它们也在你耳畔恐惧地尖叫着,你对这些统统闷声不闻。吧台的边缘独坐着一个浑浑噩噩的老叟,他是你此行的目的,镇上的居民每一位都认识他,因为他的疯癫癫的胡话,亦在平日的彼此交头接耳间不乏对他古板和老眼昏花的嘲笑。你来找他并不是出于同情或抱有任何好奇,仿佛只是来听他叙述一个亦假亦真的故事。

他讲的故事或许在海滨小镇上流传已久。

老叟满眼祈求地抬头看向你,说只要你请他再喝一杯,他就愿意将经历告诉你。

你对酒保拍出一摞沾满了指纹的硬币。

这么多硬币显然仅仅只够在酒保手上买一杯酒,对方面无表情地拧开木塞,然老叟已自顾自地陷入回忆。

 

他说他的年龄远比看上去还要大很多,在镇子还没有被现代文明的曙光辐射的时候他就已经住这儿了。那时海滨小镇的人口不过七八户,家家都以打渔为生,为数不多的镇民靠两条小船过着贫瘠的生活。为了填饱孩子们的肚子,每家约定好各派出一个宝贵的男丁去过那从晨光稀薄的黎明自日暮冥冥的黄昏都要呆在海上的日子。他在成为一个脊背佝偻的老人前也是其中一个黑发小伙。海岸线周遭的自然环境实在是太过于恶劣,从盐碱地上难以种出除茅草外有用的作物,仁慈的上帝的信徒们也不愿来到这地播撒来自天国的福音。人们能面对的只有海洋的波涛汹涌,而即使这么做,冒着生命危险在刀尖似得浪尖撒网的渔夫们每日收获的亦不过有限的几条海鱼,连看家的猫狗都饿得整宿对着夜空嚎叫。

或许是被饥贫掏空了心智,又或许是畜生的叫声在长暗无亮的夜晚显得太过凄厉,人们从那时就开始疑心猫狗们异常的动静总会招来什么。直至某一年日海面终得风平浪静,黄澄澄的太阳照在镜面般的沙滩上,土地大张着豁口,渔民们好几日也捉不到什么。镇上的人接连喝了一段时间陆上的畜生们煮成的稀汤后终于有人提议应该去更远处、水线下海草丛生的悬崖旁试试。有位勇敢的渔夫决定在一个晴天架着小艇提前向无名之所行进,待傍晚的钟声敲响后归来仅是一艘空荡荡舢板。横祸引起了居民的惊异,在这个众人都捆绑在一起的小社会内谁也离不开谁,晚上山海缭绕间飘起了雾,他们仍点着灯火去寻找失踪者的下落。

空的那艘——渔夫们认为是不祥的,年轻的老叟一人上了漂回渡口船。

夜半时分海雾散了些许,他与另一批人走散,独自一人在礁岩带来回穿梭。同伴模糊的呼喊声从遥远的前方顺着风传来,他船上的火光偶然一抖。

“——”

他听得出众人的呼喊是不幸同胞的名字,只是声音从悬崖背面传来,年轻的老叟听得不是很真切,不过他的耳朵骤然捕捉到从水石间发出的细微的声响。那自无数海蚀的洞口间出声的非人的造物学着人类的话语,然其尖细多变的音调显然不来自任何一种渔民混沌的记忆里已知海洋食物的叫声。未知的造物学了一会儿,又似是对前者没了兴趣地哼起另一段旋律来。它的语言神秘莫测,他仅能从些微的几个音符内辨识出在此地流传已久的船歌的影子。

他没有觉得害怕,谜一样的歌声反而让他在深远的星辰下平静下来。半轮橘红的残月缓慢地至海底故乡的襁褓中攀上天幕三分之一的地方,年轻的老叟恍恍惚惚想起镇上生活还和乐的时候。海风中灯光下的回忆像个与世隔绝的幻梦,以至于他完全没注意造物的歌声已经停止。

左弦的位置哗了一声,咸腥的水珠飞溅到他脸上才惊骇地反应过来。

非人的生物早已跃上了他的船头——虽是这样说,对方却有一半与人类毫无二致。它与健康人类形状相仿的头颅好奇地歪着,肩膀坚实,手臂肌肉线条修长,手指骨节同样分明,支撑起的直立的上半身并不比他矮多少。不合群的是鱼鳍和一条光滑细腻的鱼尾接替了腰部以下原本是双腿的位置。造物可以称得上是真诚的脸上挂着微笑,缓缓地凑近了无辜的渔民,在它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浓厚黑暗,船上的油灯唯能点亮四周的一小片水域。

于是他记得镇上的老人曾说过的海妖诱惑猎物并把它们拖入水中淹死吃掉的事。吃与被吃,在这个残酷之地亦不过是幸运与否的事。

然而对方并没有吃他,仅是脸上带着愈发浓重的笑意。它摆了摆拖在身后的鱼尾巴,反射着虹彩的鳞片和一头金发在分寸之间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它美丽的圆眼睛一直看向他,挪动着,他与造物相隔的距离在缩短;他在想要不要举起防卫的武器,对方却仅又是一笑:头靠近微微蹭到了他的脸,接着纵身一跃再次回到水里去了。

他感到那触感依然沾有些温度。海中还有更多双眼睛在闪烁着。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岸的。渔民们认为他应该是因见着什么活人不该见的事物所以疯疯癫癫,他被人们发现的时候正整个人颤抖地蜷缩在船舱内部,口里叨叨地念着含义不明的只言片语。他陷入重病,浑身滚烫,躺在柴房生满跳蚤的木床上因为剧烈的胃疼不断翻滚抽搐。以前与他同行的渔民端来汤食——这些渔民似乎找到了新的食物的提供源头,镇上的人再不为生计感到烦恼,尽管寡淡的味道和赭红色肉块只令他作呕。薄薄的木板墙外,小海妖的叫声和歌声还在潮涌间回响着,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第五天他逃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那里。直到数个百年以后已变得白发苍苍的人又再次昏厥着在沙滩上被人发现。

 

老叟的故事戛然而止,他渴求从你脸上看出别的什么情感,但你展现出的与其他人类似的冷漠让他失望了。这几百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更关心这个话题,便追问着。老叟愣了愣——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再讲话。

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间滨海的酒馆。收银柜中,酒保收的最后一枚硬币正悄悄变回鱼鳞。

 

—顶着加厚的打字机跑回拉莱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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